“……汤的馥郁芬芳如同一束鲜花般让我沉醉,它是烹饪艺术中最顶尖的美味佳肴。它泛出令人愉悦的气息,能驱散我们由于工作的压力和烦躁带来的沮丧和绝望,真不愧是一针生活的强心剂。对于那些前来赴宴的贵宾来说,这碗汤代表了女主人所忙碌一个晚上的结果,胜过无数美味的珍馐。”
——节选自《汤的艺术》贝格尔(法)著
这是个根本无法搞清楚的问题——汤的制作,究竟是何时开始的呢?如果按照法国科学家,文字学家商博良的观点;“只要有了容器就代表有了汤”的话,第一碗汤甚至可以追溯到智人离开非洲那个时期。就在去年3月,在以色列出土的一个上颌骨以及一系列石器。通过同位素测定,这个颌骨的主人来自于距今19万年前的非洲大陆。
智人的屠戮之路*图片来自搜狐
更奇特的是,同时出土的还有个类似碗的石器残件。“碗”中保留着苔藓,树叶,几种昆虫以及小鼠的骨骼。考古学家差不多可以确定的是:这个非洲来客正准备炖上一碗蔬菜老鼠汤,但还未享用即被死亡之神夺去了生命。他个体的死亡如同一粒沙落入大海,他的伙伴们随后用了十几万年的时间,从东非出发,一手大棒一手火把,一路杀到南美洲,灭绝了所有的当地土著。这包括尼安德特人,也包括我们的北京人,蓝田人……现代人类的祖先,在十九万年前就已经开始一边喝着汤一边搞武力扩张了。
大约距今三万年前,气候极其干旱,欧洲和近东地区频遭山火。当地的土著发现被山火长时间烧过的泥土非常的坚硬,于是他们舍弃了笨重的石器,将泥土捏成各种容器放入火中烧烤——陶器的出现,是人类烹饪史上的第二次飞跃(第一次当然是使用火)。有了火,远古人开始吃到熟食,大量营养得以转化吸收,大大延长了寿命。而陶器使得食物的二次加工成为可能。从欧洲和近东出土的一系列陶器可以证明:最早在一万年前,人们已经可以在陶罐里熬制汤羹和炖煮肉类了。
饱死鬼奥兹冰人*图片来自搜狐
在距今5300年,著名的“奥兹冰人”的胃中,人们发现了已经糊化的整颗单粒小麦,以及各种苔藓,植物的块茎。这表明它在被谋杀前4小时内曾经吃过一顿丰盛的“麦片蔬菜粥”。从他的胃部提取物中进一步发现,同时存在单粒小麦磨成的面粉,以及一些鹿肉。鹿肉的纤维有软化的痕迹,证明他经过长时间的炖煮。看来这死前一顿,它吃得相当不错了——一块用小麦粉做成的没有发酵过的面包,吃了一些用鹿肉炖煮的汤,又喝了一大碗粥。随后在他出门打猎途中被人偷袭,一箭射穿肩头。他负伤与敌周旋,血流了十几个小时,最终他杀死了对方(携带的铜斧上有血迹沉淀)。但失血过多,全身乏力,在归家的路上躺在树下休息,从此再也没有起身。
古人似乎对用苔藓做汤情有独钟。到了古希腊城邦时期,古奥林匹克运动会开幕之前,每一个运动员都会杀死一只小母牛或者白色的公山羊。据说这样就可以得到万神之神宙斯的垂青。随后便有奴隶将其丢入事先预备好的大锅中炖煮,并放入五种不同的苔藓。可以想象一下这锅汤的样子:牛羊肉上下翻滚,而汤汁却泛着一种诡异的绿。比赛开始之前,每个运动员都必须吃肉喝汤。据说这样才能获得如同大力神赫拉克勒斯一样的神力,讨个好彩,必定大获全胜。
在我国,最早的汤又可以光荣的归属于吃货文明——半坡人。发现的陶罐,陶盆上,都发现了长期火烤而形成的炭灰叠层。在这个距今六千多年的文明留下的一个陶罐碎片上可以看到这么一个场景:陶盆正在被火堆加热,其中正炖煮这几个不知名的鸟蛋——从半坡遗址中发现的大量骨骼堆层也都有炖煮过的痕迹,这其中羊肉和竹鼠居多。如果让笔者想象一下的话,一个半坡头人的晚餐应该就是:用羊肉加竹鼠肉炖成的汤放了一些菜叶和竹笋。当肉炖烂之后,竹鼠特有的油脂在汤上漂浮着,妻子帮他撒上刚刚栽培成功的小米(最早的粟就是狗尾草)。热气腾腾,喝汤吃肉,心满意足。
黑死病肆虐*图片来自百度
到了十六世纪的黑死病肆虐的欧洲,人口在一百年内减少了四分之一。大片的田舍废弃,饥荒蔓延。诺查丹玛斯在法国东北部的色当的村庄里捕杀老鼠,焚烧路倒,清扫屋舍,并在屋角泼洒烈酒和石灰。这个原本就是医生的著名预言家居然神奇般的控制住了瘟疫。随后他在村口搭起窝棚支起大锅,放入草药,葡萄酒,以及各种食物炖煮的药汤,号召逃走的人们归来生活——他称之为“施汤所”。人们喝完汤后,跪下祈祷。感谢那个在他们的家人病死时无动于衷的神,直到现在才有空解救了他们。
不谋而合的是,在我国,汤也是经常和“药”联系在一起的。《黄帝内经》中记载了最早的可以治疗眼病,风邪等病症的半夏汤。到了张仲景著《伤寒论》中,所记载的113个药方中,近9成都是汤药。古人认为汤为流质,如水般无孔不入。在重视其内在营养的同时,更看重的是它容易吸收,滋养身体的养生效果。
佛跳墙工艺之复杂让人乍舌。
可惜的是,中国的汤虽然花样繁多,且多以养生为目的。数千年来却只是食材在变,烹调手法几乎毫无变化。其形式单一,做法繁琐,并不利于保存。在全世界都爱喝汤的局面下,这明显不利于推广和发展:虽然你汤做的出色,且在中国人人都可能是高深的厨师,但并不意味着人人都有那个精力去烹饪,不是吗?比如同样爱喝汤的美国人,平均每个人每天都要喝掉两碗汤,每年将近喝掉两百亿碗。人们是如此的喜好喝汤,以至于美国曾经流传过一句谚语:汤比金发女郎更有魅丽。但人们都要工作,最初工人每天工作14个小时以上,全年只在感恩节休息一天。谁有那个功夫去天天做汤喝呢?
在这种情况下,1869年,约瑟康宝创办了金宝汤公司,发明了最早的浓缩方便汤。这种听装的浓缩汤由化学家多伦斯设计,只需要加入定量的水再次烧开就变成了一份鲜美的汤了。时至今日,金宝汤公司依然健在。他们每年要生产和销售超过50亿听罐头汤,供货给全球160多个国家和地区。美国人在近两百年内都对这种浓缩汤深爱不已。他们认为,一些食材的下脚料或者剩菜,都可以倒入罐头汤中煮熟。不光变得美味,还能帮助治愈感冒,调理肠胃,减肥降脂,甚至还能减少胃癌肠癌的发生机率。
美国超市中的各种浓缩汤
而且,汤是如此的既能增加食欲,又富有营养的食物。一罐浓缩蔬菜汤的营养顶得上10个鸡蛋,4个番茄,8穗玉米,以及两棵生菜的总和。而一罐浓缩鸡汤中,它提供的蛋白质和维生素,要同体积的牛肉还要多。这还只是汤本身,如果放入蔬菜,水果,鱼,鸡肉,猪牛肉等原料和配料。这碗汤营养更胜一筹,汤本身也会变得鲜美异常,香气扑鼻。
明博物家张澜之曾说“宴无汤弗袖去”。中国的老话也有“坐定喝碗汤,给个神仙也不当”。在一个丰盛而宏大的宴会上,如果没有汤,那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这一点,中外又是英雄所见略同。英国人称汤为“Soup”,其来源可能是喝汤时的象声词;又把晚饭称之为Supper,也包含了喝汤的意思。在中国洛阳,人们见面打招呼一定是问候“喝了哞?”;而在万里之遥的美国巴尔的摩,“来喝汤!”必定是主妇在招呼大家开饭了。
喝碗洛阳牛肉汤,给个神仙都不当
全世界都在为汤喝彩。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喝汤益处多多。广东人认为老火靓汤可以防治多种疾病;而中日都认为妇女产后应该第一时间喝上一碗鲫鱼汤来催奶;在朝鲜半岛,人们相信喝蛇汤和狗肉汤可以强身健体提升持久度;在摩洛哥,一碗芫荽羊脑汤可以让人永葆青春,精力充沛;苏格兰和威尔士人认为海雀炖汤不仅可以抵御严寒,还是治疗哮喘的良药;而在秘鲁,他们把整只青蛙搅成肉泥后炖汤,据说这样可以治疗各种慢性疾病,使白发返黑,牙齿坚固,远胜于吃药。在马可波罗的东方游记中,有一段专门描写了中国的涮锅,他将其称为最有魅力的汤。他包含羡慕的写道:“他们将新鲜的牛肉和羊肉切成极薄的肉片,放到汤里稍微一烫后蘸调料食用,锅里撒了一层菊花的黄色细瓣……这是如此的高雅,他们似乎不是在做饭,而仅仅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一般……一切食材汆烫完毕后,他们会将涮锅中的汤盛入碗中喝掉,整间屋子都散发着花香与肉香交织的魔幻香气”。不光中国涮锅;法国洋葱牛肉汤,奶酪蜗牛汤;意大利青酱肉汁菜汤;日本味增汤;俄罗斯红菜汤;德国咖喱汤;墨西哥辣椒玉米汤……各国都有代表自己民族的特色之汤,哪个不是人们的心头之好?
汤不离手,疾病远走。
东京癌研所经过十多年的跟进普通人的饮食规律和研究对比测试发现,味增汤可以显著的降低罹患消化道癌症的风险。美国的一项研究也表明,健康的人往往每天都要和大量的汤。在我国,重感冒的时候医生就会劝你多喝鸡汤。对于现在生活节奏飞快的人们来说,汤就好像是机体的保护盾和心灵的抚慰剂。如同妈妈一样,或许平时觉得她挺烦,但在关键时刻,却绝对无比的重要。